高中时,有没有为谭斯京做过什么?
厦城一中在运动会时,特批没报项目参加的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在大本营写加油稿或者围观项目,也可以在班级。
苏祈安没报项目,那时候的高三已经不可以参加运动会,只有高一和高二。
秋风凉爽,在操场抬起头时可以望见些许趴在走廊上的高三同学。
上课铃和广播处传来的一篇篇加油稿。
苏祈安在万里晴空下,好似看见了走廊路过的谭斯京。
清瘦高挑的身影,太远了,瞧不清神情。
加油稿投递后要登记好姓名可以加综测分,登记姓名的学委报了一分钟跳绳和接力赛,这事儿轮到了后桌没报项目的苏祈安的身上。
学委号码牌上的胸针掉了,苏祈安拿了透明胶带粘上后说去交登记本。
地理老师的办公室依旧在高三那儿,登记本放在桌上。
办公室无人,书页被吹开发出哗哗清脆响声。
翻开的一页页书本,被吹落在地的作业本。
干脆利落又遒劲有力的行书字体。
再吹开,是被风撕裂的一角。
“已知函数f(x)=Inx—k(x—1)/x+1,若k=2,判断函数的单调性……”
明明是高三的题目,看不懂,也做不明白。
偏偏那道题,苏祈安记下了,做了好多遍,烂熟于心。
捡起那本子时,手心的汗黏腻不行,把握着的透明胶带,沾染的一点也不粘了。
那是唯一一件,好像为他做过的什么事情。
太微不足道了,轻如鸿毛的,举手之劳。
三两句话就说完的事情。
谭斯京愣怔两秒,目光深邃,好似有什么被挑明。
忽而想起了阮晋伦好像说过什么。
“不是,你本子怎么撕了,又被谁贴上了?边角弄这么整齐,女孩子做的吧?看着就不像那个粗手粗脚的老班?”
阮晋伦拿起谭斯京的作业本,左看右看了一眼,“啧”一声,“估计又是谁喜欢你了,没劲儿。”
谭斯京拿过作业本,塞进课桌,“少操那心。”
毕业多少年了,那本作业本,早就不知道被丢哪儿去了。
只是那会儿,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苏祈安。
高中的他们,除了纸飞机,胸针,作业本,几件屈指可数的事情,叫不出名字的她,真没什么交集。
谭斯京无声叹息,几分撩人的气音钻进耳道时,像极了高中办公室的那阵风,撩得人心震一瞬。
苏祈安好奇:“问这个做什么呀?”
他那样庆幸:“怕你做过什么,还不起你。”
一会儿说她欠他,一会儿说他还不起。
什么人呀,什么话都给他说去了。
谭斯京眉梢微扬,笑了,漫不经心:“苏祈安。”
“暗恋这么久,现在才想娶你,会不会太晚?”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苏祈安瞪
大了眼睛,耳边传来的话好像什么惊天动地的烟花。
比那天的挑明还要叫人诧异。
情字怯然,但好像被情深打败了。
足足好久,反应不过来。
苏祈安动了唇,“你,谭斯京,你神经病。”
“怎么骂人呢?”
电话挂了。
苏祈安的心跳,大脑,压根儿反应不过来,手掌压在手机上,为暗恋时的成真而感到兴奋,为谭斯京的话感到欣喜。
那几分冲动的骂人,代表不了什么。
反倒落进谭斯京的眼里,小姑娘脸上的薄红,眼眸里细碎地闪动,成了答案。
世间遗憾千千万,少了苏祈安的那一件。
当年的在乎执念有多少,如今的欢喜就有多少。
.
再过一周多是春节,舞团和律所都放了假,徐清落的父母在国外赶不回来,早早就来了厦城。
清晨八点多,厦城才彻底亮起太阳,整个高铁站洒着暖阳,满是播报着工作人员的机械声。
苏祈安站在楼下等徐清落,上午八点半才到站的车,小姑娘伸长了脖子往小区门口看。
只是没有想到阮晋伦一早就开车过来等着了,徐清落刚下出租车就被阮晋伦扛走了。
三两下扛了人就走。
“阮晋伦你有病啊?你是跟踪狂吗?”徐清落用力敲阮晋伦的肩,“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阮晋伦头一回的怔顿,面色憔悴,眼眶红了,声却是狠着的,“徐清落,你再拉黑我试试?”
“你他妈,嫖我就算了,还跑?当我不是人吗?”他咬牙切齿,低声对徐清落说。
苏祈安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阮晋伦,你别对清落这样。”
徐清落露出礼貌笑容:“阮晋伦,你给我等着,老娘一会儿在床上弄死你。”
继而对苏祈安甜甜地笑:“宝贝,你先回去等我,家里狗不听话,需要调~教~”
尾音两个字说得好慢,苏祈安站定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阮晋伦把徐清落带上车。
然后,微信就弹出了一行字。
“宝贝,阮晋伦发病了,一周没回信息就开始乱咬人了,等我教训他,你先回去,么么。”
阮晋伦的车窗半降,他挥手:“祈安,不好意思,我给你摇人过来陪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苏祈安:“……”
好朋友的调情,苏祈安倒不担心什么,两个人这样多了去了,也成了习惯。
至于阮晋伦说的摇人来陪她,还没当真,人的车就停了过来。
远远看着车碾过柏油路,干脆利落地看着侧方停车,“砰”的一声关门。
谭斯京就这么带着她去路边一家小吃店吃早饭。
热腾腾的小面,蘸了酱油,加了葱花。
谭斯京依旧半点没胃口。
几乎是简单地望见谭斯京,前阵子那句‘娶你’,像是钥匙开启锁门,‘咯吱’一声,心动声与之前来。
苏祈安抿着唇,推了推面前的碗:“谭斯京,你真的瘦了,还不听我的呀。”
谭斯京眉眼淡然,长指拿起一次性筷子,挑挑拣拣,吃了几口。
和上回的皮蛋瘦肉粥没什么区别,剩了三分之二,小吃店的老板走过时差点怀疑他开了二十多年的店铺在今天被人说了难吃。
回去的路上,苏祈安捏了捏谭斯京的袖口,小姑娘比他矮上不少,抬头望他时,小小一只。
“谭斯京,你胃口比之前还差,饿不饿呀。”冬天总是干燥,偏偏苏祈安仰头看他时,那双眼睛依旧湿润的。
指尖抓着谭斯京的领口,凑近人,清新空气里混着淡淡薰衣草香,叫人心神都舒适了。
谭斯京搂过苏祈安,贴近她:“番茄鸡蛋面,记得你会做。”
“怎么想吃这个?”苏祈安声调稍抬,几分诧异。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来了。”谭斯京凑近苏祈安,“怎么,不给做?”
“怎么可能。”
上了楼,冰箱里放了西红柿和鸡蛋,热水烫过面。
苏祈安端过给谭斯京。
做得不多,倒也算还好,谭斯京吃过后,冬日犯困,起得早,苏祈安窝在卧室里昏昏欲睡。
小姑娘睡的不安稳,谭斯京掀开苏祈安的被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背。
效果并不显著,人醒了。
手背揉眼,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看谭斯京:“好困。”
“继续睡。”
“睡不着了。”苏祈安摇摇头。
她太软了,在被子里窝了好一会儿,浑身上下暖乎乎的。
顺势抓着谭斯京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好像上帝完美造出的腕骨。
钻进他的掌心,像羽毛抚过,痒痒的,轻轻的,软软的。
“谭斯京,你要吃好多饭呀,我不想看你瘦。”
人是软的,话也是。
苏祈安把自己挪到谭斯京腿上,头靠着他的大腿。
只可惜并不如愿。
谭斯京三两下架住她,一个翻身。
人就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还在娇娇柔柔地交代他要好好吃饭。
她是真爱交代他这些生活上的事儿。
谭斯京也是真爱听。
他垂眸,看苏祈安素净脸,柔软的唇轻轻抿着,她的手还放在他的掌心上。
谭斯京反握住她的手,“苏祈安。”
他喊她。
苏祈安闻声,抬起脸,一双眼,比刚刚还要澄澈。
她的气息是热的,手也是,眼睛也是。
握住苏祈安的手更紧了。
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儿。
掌心压着掌心,触感是一路向下,暖气不敌那把火。
胸口处的疤痕是没有的,苏祈安不爱提这些,谭斯京清楚,所以从未提过。
静谧之下,谭斯京吻过那儿。
苏祈安靠在枕头上,指尖划过谭斯京眉眼。
谭斯京抬起了头,果不其然,那隐忍眉眼被苏祈安瞧了去,她唇边挂了笑。
下一秒,谭斯京就惩罚似的,咬上那白皙细腻的腰上那颗小痣。
很小,褐色的一颗小痣。
“啊,谭斯京,你在做什么……”
谭斯京压根儿不回答苏祈安这句话,他低着嗓子:“抱紧。”
苏祈安昏昏沉沉,抱住谭斯京。
谭斯京低笑一声,浑坏至极,贴着苏祈安耳边,“宝宝,能不能别总是这么乖?”
这句话要叫苏祈安烫死了。
哪哪儿都烫。
他太坏了,怎么在这种时候叫宝宝。
那会儿,好早之前,谭斯京也在苏祈安耳边问她小名。
没有,他就叫宝宝。
叫的人,心都荡漾了。
“再抱紧一些。”
那是一种春雨即将来临的滋味,打在湖泊上,连空气都是清新的,而湖面下,所有的一切,都在翻涌。
苏祈安不愿意了。
谭斯京握住苏祈安脚腕,向下一拉。
她整个人都朝谭斯京而来,神色娇媚,眼尾都是红的,眼眸比方才坐在他腿上时还要润,还要柔。
谭斯京将她所有的神色都看去,晦暗目光中,他低头,带着占有欲:“宝宝,叫老公。”
“嗯……”苏祈安迷迷糊糊,脊背和大脑传来的肾上腺素叫她昏沉,喉间发出的音断断续续。
“老公……”
她就这么顺了谭斯京的意。
谭斯京笑出声,那股劲儿更加发了狠。
结束时已经将近十点,谭斯京抱了苏祈安洗漱。
卧室里透着淡淡的暧昧气息。
小姑娘这回是真困的厉害,侧着身子埋在被子下,娇小一只。
谭斯京揽了苏祈安睡。
深冬,厦城黄昏来得早,六点多天色全黑。
上回在这儿,谭斯京留了套换洗衣服,一套宽大的冬季浴袍足够。
谭斯京关过落地窗,摸了手机,点开苏祈安的微信主页。
小口一点。
小姑娘依旧没改微信名字。
那四个字像是刺眼的光,过眼,谭斯京眸光闪烁。
竟下意识地想摸支烟,乍一想,他早就戒了。
腕骨压在栏上,深吸气。
冬季冷风拂过脸,头脑都清醒几分。
转过头,小姑娘不知何时翻了个身,面朝他,安安静静睡
着。
锁骨下的痕迹,前不久的暧昧缠绵,清清楚楚。
谭斯京点开主页,用了这么多年的微信名字7,在这一刻有些许突兀。
长指点进,迅速地改了个名字。
页面弹出绿色的确定那一刻,竟然觉得有些太晚。
弹回主页,谭斯京扯了个笑,低声,撩人得很。
他谭斯京,栽了。
改了个名字。
二十一。
苏祈安名字的总笔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