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期间一点音讯都没有,云锦很理解花郁此刻的心情,但是……
“再抱下去,天就要亮了。”她悠悠提醒。
花郁沉默以对,却抱得更紧。
云锦有点呼吸困难,只好换一种说法:“有点冷。”
花郁这才松开她,后退一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抱了这么久,他的眼泪早就干了,但眼皮还是肿的,无声控诉她的不告而别。
云锦在他的视线下,默默裹紧大衣。
花郁注意到她的动作,意识到她是真的冷,于是控诉戛然而止,却又抹不开面子关心她,只能默默挪了一步,用最笨拙的方式帮她挡风。
他挪步的时候自认不明显,但云锦却看得清清楚楚。
鉴于现在的他像一个随时有爆炸风险的气球,云锦没有逗他,只是示意他跟自己走。
楼道门需要刷卡才能进入,云锦这次回来什么都没带,幸好刷卡机上有呼叫功能,可以请保安远程操控开门。
防盗门发出咔哒一声响,云锦拉开门走进去,才发现花郁还站在原地。
“不来吗?”她问。
花郁不说话,一双泛红的眼睛仿佛黏在了她身上,也不知道又在犟什么。
“真的不来?”云锦又问一遍。
花郁还是不吭声。
“我数三个数,你不进来的话,我就关门了。”云锦语露威胁,“一,二……”
又一阵风吹过,花郁衣着单薄,轻轻颤了一下,双脚却如同生根,大有要在这里站一夜的意思。
云锦无言片刻,找了块砖头抵住门,这才回到他面前,神色如常地拉起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二十岁的男人,灵魂还未成熟,就已经长出一双修长宽大的手,云锦需要两只手才能覆盖住。
“怎么这么冰?”她轻声问。
只是寻常的一句问话,甚至没带有一丝心疼,花郁就险些落下泪来。
他匆匆别开脸,偷偷用呼吸平复情绪,坚决不肯丢第二次人。
云锦似乎没看出他的压抑,慢悠悠牵着他往楼道走。
这一次花郁没有拒绝,非常顺从地跟着她回家了。
楼道门的卡没带,家里的钥匙也没带,好在门口花盆底一直有备用的,才不至于大半夜的叫开锁师傅。
太久没回来,房子里的空气沉闷,但云锦不打算开窗户,一边打开家里所有灯,一边跟花郁闲聊。
“你跟壮壮搬回去了吗?”她起个话头。
“嗯。”
云锦:“什么时候搬的?”
花郁:“出院就搬了。”
云锦:“什么时候出院的?”
花郁:“五天前。”
云锦停步回头,险些撞在他胸口上,这才发现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她一时失笑:“你跟这么紧干什么?”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花郁盯着她的眼睛问。
云锦反问:“说什么?”
语气坦然,仿佛消失这么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又或者说,因为不需要跟谁交代,所以来去自由。
花郁的呼吸再次急促,这次是气的。
人精一样的云锦再次无视他的情绪,开完灯拉着他回到沙发前,直接将人按坐下。
“低头,我看看伤口。”她下命令。
花郁却梗着脖子不动,显然还在生气。
云锦要确认他的伤情,没有耐心等他妥协,见他坐着不动,干脆抚上他的后颈,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往下按。
刚从外面回来,她的手指是凉的,花郁的后颈也是凉的,手指按在皮肤上的瞬间,负负得正,竟然生出灼烧的错觉。
他呼吸一浅,刚堆叠出情绪的大脑再次短路。
“低头。”云锦重复指令。
花郁不太情愿,可身体像被云锦的手指操控,她一开口,他就再次顺从。
云锦站在沙发前,双腿和他的膝盖相抵,他的额头贴着她的小腹,鼻尖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过于亲密的距离,扰乱了花郁的心跳。
云锦将手指插进他的发缝,一寸一寸地抚摸检查,半长不长的头发被分层拨开,指尖按压带来酸麻刺痛,将花郁带回被绑架的那个上午。
那时她从天而降,也是这样为他检查伤口。
他伤得那样重,本该将那天视作噩梦,可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心里总像喝了热饮一样熨帖。
“都结痂了,看来恢复得不错,”云锦的声音唤回他出走的思绪,“我记得你当时的脑部检查,好像是一切正常。”
花郁满脑子都是她身上的香味,一时没有反应。
云锦当他默认,转过身在他旁边坐下,距离虽然没有变得更远,但花郁还是觉得心头一空。
“医生没说有淤血什么的吧?”云锦再问。
明明他身上伤得更重,手指也骨折了,她却只关心他的脑袋。
花郁看了她一眼:“没有,医生说我头上只有一点皮外伤,涂点碘伏就好了。”
医生还说如果想更快的愈合,最好是把受伤部位的头发剃掉,但他拒绝了。
虽然没见过云锦的老公,但可以想到那人不疼老婆、爱吃软饭、一无是处……云锦还愿意和他结婚,说明他至少长得还不错。
花郁不允许自己被他比下去。
他的思绪渐渐发散,云锦也陷入了思考。
按照李阅书的结论来看,华程目前的病情成因,是年轻时受了重伤没有接受系统的治疗,导致淤血在脑子里残存太久,才会引起细胞癌变。
而此刻的花郁,脑袋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会有淤血形成。
也就是说,可以形成淤血的‘重伤’,对于2013年的此刻来说,是未来式。
原有轨迹上的华程,在被邱声打成重伤之后,未来十几年没有再受过重伤。
可今天的花郁,大概是因为她改变了一些事情,导致命运出现了某些微妙的变化,这些变化里,包括一次全新的受伤。
她首先要确定他重伤的时间,再帮他避开这次危机,才能让华程痊愈。
……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比之前任何一次要困难。
云锦叹了声气。
听到她的叹息,正在走神的花郁顿了一下,重新看向她的眼睛。
“怎么了?”云锦问。
她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花郁呼吸一慢,又一次觉得憋闷。
云锦知道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需要时间梳理,便没有打扰他,只是耐心地等着。
许久,花郁终于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说有人跟踪你,其实是假话吧,你只是怕我会遇上邱声那群人,所以找个借口让我暂住你家。”
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云锦顿了一下,点头:“是。”
所以她本身没有遇到麻烦和危险。
花郁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松,如释重负。
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云锦失笑:“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消失这么久。”
一听她主动提起,花郁的脸色又变差了。
“我从这里搬走那天,遇到房东了。”他哑声说。
云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
“……这里只是你租的房子,不是你家,”花郁的声音颤了颤,静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我才发现我除了知道你叫云锦,你的身份、你真正的家在哪、你的来历和背景……我都一无所知。”
她了解他的一切,连他欠了多少债、朋友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可他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云锦这个名字,他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毕竟他也没见过她的身份证。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身份不对等,地位不对等,现在连信息都不对等,他作为始终处于劣势的人,从头到尾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偌大的客厅静悄悄,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你就这么消失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找你,只能去问那个小吴,他一开始只是说你出国了,我问得多了,他就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起那天在小吴眼中看到的悲悯和同情,哪怕此刻身处温暖的房间,花郁仍觉浑身冰冷。
他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决心毁掉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哪怕人人喊打,哪怕被社会唾弃,也要同她纠缠下去。
他已经献祭自己,她却消失了,走得那么干脆,半分留恋都没有,让他的孤注一掷变成一场笑话。
这么久以来积攒的情绪再次濒临爆发,花郁鼻尖泛酸,想说很多恶毒的话来发泄,可一张嘴,就变成了没什么力道的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云锦静默片刻,问:“你在楼下等了我多久?”
“刚来。”花郁再次别开脸。
云锦:“真的?”
当然是假的。
在小吴说了她永远不会回来后,他就在这里等着了。
多可笑,这里甚至不是她真正的家,只是短租几个月的房子,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只能在这里刻舟求剑。
太愚蠢了,所以哪怕灵魂已经下跪臣服,尊严还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坚决不说实话。
云锦盯着他看了几秒,轻笑:“难怪会这么生气。”
花郁抿了抿唇,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真的和她生气。
她只要看他一眼,他都恨不得摇尾巴,好不容易装模作样两下,又因为她摸摸头,全部前功尽弃。
他不可能和她生气的。
他根本气不起来。
他痛恨这样没出息的自己,都比痛恨不告而别的她要多得多。
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任由他惺惺作态,就是不接招。
“其实看到我回来,高兴多过生气吧?”云锦厚颜无耻,还在逗弄他,像逗弄一只宠物。
花郁以前经常因为她这样的态度生气,可在刚才的茅塞顿开后,再看到她这样,非但不觉得愤怒,反而顾影自怜,觉得心酸和委屈。
他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他都这样了,她还看他笑话。
然后云锦就看到他的眼角再次泛红。
“……别哭,我不闹你了。”云锦立刻表示。
花郁不说话,倔强地看着她。
云锦:“不就十天没回来嘛,我以前离开更久,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
“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花郁反问。
云锦轻笑:“为什么不一样?”
她实在是改不了玩弄他情绪的恶劣爱好,刚刚才说不再闹他,一看到他固执的表情,就忍不住犯毛病。
以前她问这种带有调戏意味的问题,花郁要么生气,要么不理她,这一次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她唇角的笑意淡去,不得不变得正经。
他才说:“以前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现在我是你的第三者,你说为什么不一样。”
没想到一无所有、只剩下尊严的二十岁花郁,竟然有一天会坦然承认自己是她的第三者,云锦眨了一下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好不容易丢掉尊严鼓起勇气的花郁,突然开始敏感,“你不愿意?”
“这么激动干什……”
“我能不激动吗?!”花郁蹭地站起来,但一对上她的视线,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无所不用其极逼着我喜欢上你,又突然玩消失折磨我,我找不到你就算了,既然找到了,你就别想玩够了拍拍屁股走人,我不会放过……”
“花郁小朋友。”云锦突然打断。
花郁警惕地看着她。
“威胁人的时候,先把眼泪擦干,会比较有说服力。”云锦温声提醒。
花郁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湿湿的。
他胡乱擦了擦眼睛,嘴硬:“我灰尘过敏。”
云锦点了点头,配合:“房子好几天没住人了,灰尘确实有点大。”
见她没有拆穿自己,花郁的表情稍微好了一点,木着脸重新坐下。
半晌,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云锦反问。
花郁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云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奇:“如果我不同意,你打算怎么报复我?”
花郁愣了愣,还没等组织好语言,眼圈就再次红了。
他能怎么报复。
撇开感情上的事不说,她屡次三番救他,为了他过上更好的生活出钱又出力,他又不是白眼狼,怎么可能因为她在感情上玩弄自己,就无视她其他方面的付出。
该死的,他果然从一开始就丧失了主动权。
花郁憋屈又无力,垂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锦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笑,还要再添一把火:“而且你真的想好了吗?当第三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里不容易?”花郁心里憋着火,语气也硬。
云锦:“首先你现在这个态度就不对,你见过哪个第三者说话这么冲的?”
花郁愣了一下。
云锦:“还有,当第三者意味着一辈子都见不了光,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想知道的那些我也不会告诉你,只能我找你,不能你找我,你确定能接受?”
“未必一辈子都见不了光,你对你的婚姻别太有信心……”花郁嘀咕。
云锦没听清:“你说什么?”
花郁抬高声音:“我说,那些我都不在乎。”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云锦拍了拍他的脸:“行了,早点睡吧第三者。”
说完,她起身往卧室走。
花郁怔愣地摸了摸脸颊,在她即将进屋时,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同意了?”他僵硬地站起来。
云锦停步,转过身看向他:“不同意能怎么办,你气性这么大,我怕把你气死了。”
她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好话,但花郁不在乎,急匆匆跑到她面前,眼睛亮得仿佛烧了两把火。
冒冒失失,横冲直撞,总算有点二十岁该有的样子了。
“你真同意了?”他又问一遍。
云锦盯着他看了片刻,勾唇:“嗯。”
花郁背过身,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呼出。
重复几次,再转回来。
冷静了,又变得酷酷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同意,还是暂时敷衍我?”他冷着脸问。
云锦抱臂:“那我该怎么证明呢?”
花郁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别开视线。
半晌,他又看回来,强忍着不自然开口:“你可以……”
“脱裤子。”
花郁:“亲……嗯?”
“不脱吗?”云锦若有所思,“也可以。”
花郁只觉腰间一凉,一低头才发现她已经掀起自己的卫衣,另一只手挤进了他的裤腰。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他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大脑一片空白。
云锦仍然淡定:“不是要证明吗?”
花郁无言半晌,脖颈上突然浮现一片红,然后红色火速蔓延,整个人都如同熟透了一般。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想让她亲一下自己,没想到她直接奔下三路去了。
花郁虽然长了一张祸国殃民脸,但实际上连跟女生牵手的经验都没有,突然从幼儿频道跳到深夜档付费节目,他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了。
无言片刻,他落荒而逃。
客房的门开了又关,砰的一声响结束,世界清静了。
云锦轻笑一声,也回屋了。
太久没回这里睡觉,云锦躺在床上,突然失眠。
凌晨一点半,她想喝点热水,想起花郁买的烧水壶在厨房,索性就起来了。
一个人习惯性的不开灯,她摸着黑走到门口,按下把手的瞬间,一股重量突然挤开了门,下一秒某人就倒在了她的脚上。
花郁睡梦中惊醒,立刻跳了起来。
云锦刚要问他蹲在自己门口干什么,就听到他质问:“你又要偷跑?!”
云锦无言一瞬,反问:“你守在门口,是怕我走?”
花郁顿了顿,黑暗中眼神飘忽。
“一个人真要是想走,你守着也没用。”云锦随口提醒。
花郁警铃大作:“所以你真的要走?”
这是重点吗?
云锦把灯按开,光线刺得花郁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她。
“我要喝热水。”她说。
花郁愣了一下,明白这是她半夜起来的原因后,心情又好了起来:“我去烧。”
五分钟后,水烧好了,花郁兑了一点凉的,确定温度适宜后,送到云锦手边。
云锦喝了小半杯,把杯子重新还给他:“我明天会回家一趟。”
花郁僵了僵,沉默地看向她。
“我需要回去查一些事情,查完就回来。”云锦补充一句。
花郁抿着唇沉默不语,整个人都阴沉沉的,不见刚才烧水时的轻盈。
应激的小猫,短时间内很难接受第二次离别。
但有些事,必须跳出这个时间,才有可能查到。
“我必须走。”云锦强调。
花郁这次沉默更久,就在云锦以为他不会说话时,突然听到他问:“这次要走多久?”
正准备回屋的云锦停下脚步:“不确定,查完就回。”
“要是查不完呢?”花郁反问。
云锦想了一下,道:“那我中间会回来看看你。”
“真的?”花郁看向她的眼睛。
云锦点头。
“那你走的这段时间,会接我的电话吗?”花郁问。
云锦在他期待的眼神下,给了很干脆的答案:“不会。”
花郁的心脏停了一拍。
他看着眉眼清浅的云锦,不断安慰自己做人第三者就是这样的,他既然接受了这个身份,就得接受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酸甜苦辣。
而且,这种状态,未必会成为下半生的常态。
只要……
花郁缓缓恢复呼吸:“那你一定要回来。”
“当然,”云锦笑了,“我这次一定会回来。”
“我在这里等你,我哪都不去。”花郁定定看着她,眼神坚毅得仿佛要在这里等一辈子。
云锦摸摸他的头:“乖。”
协商完毕,云锦回屋。
她走一步,花郁跟一步。
她回头,花郁看向一边。
“我现在不走。”云锦叹气。
花郁扫了她一眼,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这才不情不愿退回房间。
翌日一早,云锦回了2025。
一晚上没怎么睡,她先跟刘壮确认了一下华程的情况,确定他今天的状态还算稳定后,才关掉手机补眠。
睡了两个小时左右,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去医院了。
医院里,刘壮和华程早已经相看两厌,一看云锦来了,刘壮立刻溜了。
华程躺在床上输液,委屈地朝云锦伸出另一只手:“老婆,抱抱。”
云锦一进门就开始查看病历夹,看完之后开始检查房间的温度和卫生情况。
华程伸手要抱,她也只是扫了一眼:“又跟胖哥怎么了?”
“他说我神经兮兮。”华程立刻告状。
云锦:“他为什么这么说你?”
“因为他素质低下。”华程避重就轻。
云锦拆穿他:“你先招惹他,他才这么说你吧。”
“我没有!”
两个人说了这么半天话,华程的手依然没有放下。
云锦做完最后一点巡查工作,转身回来握住他的手。
她今天穿了一件法式衬衫配大衣,大衣在进门的时候就脱掉了,此刻身上只有一件衬衫。
真丝的材质柔软贴身,动作之间露出纤细漂亮的手腕,以及手腕上半遮半掩的黑色腕表。
看到腕表的瞬间,华程表情一僵,下一秒她俯身过来,与他肢体纠缠完成一个拥抱。
离得太近,她的头发落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香味也将他完全包裹。
在与她紧贴的几秒里,华程告诉自己,摘掉的腕表再戴上,就像他吃腻了某种食物,时隔一段时间又突然想再尝尝,一切只是突发奇想,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他逻辑清晰,严丝合缝,很快说服了自己。
下一秒,云锦松开他直起身,习惯性地整理一下头发。
清晰的吻痕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无声击碎他所有自欺欺人。
病房里很安静,华程却好像听到了某种东西崩塌的声音。
知道她有别人是一回事,知道她藕断丝连又是一回事,知道她也会跟对方做亲密的事,会像真正的情侣……像他们一样接吻上床,又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不对,他其实早在知道她喜欢上别人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候。
可想归想,亲眼看到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没有愤怒,也不觉得难过,就是……酸酸的。
就像心脏踩到了柠檬,就像过敏性鼻炎严重的时候,眼睛明明是干涸的,却总感觉含水量过重。
云锦抱完他,就去找主治沟通了,再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输液器发出滴答滴答的报警声,垂着眼坐在病床上的华程浑然不觉,仍然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
云锦急匆匆跑过来,确定没有回血后立刻叫来护士。
一阵兵荒马乱,顺利换上新的输液瓶,病房里也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怎么了?”云锦问。
华程抬头,声音低低的:“你怎么……又去找他了啊?”